老賈剛好在辦公室，一見到韓靜琳來了，又推起了包子一樣的媚笑：“韓老板，有事找我？”

韓靜琳暗想，老賈對自己這樣的笑，會不會誤會自己和淩昀有什麽？這樣的想法從腦子裏一閃而過，就只這一閃，韓靜琳的心裏就像堵了塊大石頭一樣不舒服。她甚至想張嘴解釋一下自己不但和淩昀沒關系，而且她不想接受他對她的任何一點幫助，所以對她再獻媚，她也不可能在淩昀面前給說他的好話的，因為她根本就不會跟淩昀說話。

韓靜琳當然不能把自己想說的痛快的說出來，她只能按自己想好的了說：“賈科長，我想跟您說一下，我家最近出了點事，可能我會出門一大段時間。如果我走了，生意就不能做了，門面也就不能租了。我昨天翻了下合同，還真嚇著我了，合同上寫著，如果我不租下這五年，我還要賠醫院五年的房租，而且中間我不能轉讓轉租。說實話，當時我簽的時候，根本就沒想過自己做不下五年來，這麽好的地理位置，那麽低的房租。誰撿了這麽大便宜能松口啊，所以就沒多考慮。現在真出了意外的事了，我才發現，原來，這合同我真是簽的時間太長了。不過，我今天來還是想跟您說說，這門面你租給別人，租金翻個倍別人都會打破了腦袋地搶著租的，醫院不但沒損失，還會增加收入，所以我想問問您，如果我不租了，能不能不用賠款？”

韓靜琳一邊說一邊留心這老賈的表情，她想看出些變化，以便判斷出他的真實想法。但老賈始終表情如一的用包子笑臉對著她，如同面具一般，沒有變化，到底是老油條，哪兒能讓人看得出真心呢。

直到韓靜琳說完話，老賈還是這樣的笑著，他說：“韓老板，你想怎麽改，咱們就怎麽改，合同也是可以協商更改的嘛，再說您也說了，對醫院的收入也沒損失。”

韓靜琳覺得痛快的不可思議，自己真是想多了，誰跟錢過不去啊，這地方又不愁租，如果一定要她賠償，她怎麽也要想辦法幹下去，醫院收不到賠償，租給她這點錢也沒意思。但是要修改了合同，她不但要知醫院或者老賈一個人情，而且醫院能收更多的費用。放著河水誰會不行船呢？

韓靜琳驚喜地問老賈：“您同意改合同？”

老賈點點頭：“當然，這算什麽大事啊，昨天晚上吃飯時，淩主任還再三囑咐我，您要有什麽事兒找過來，想怎麽樣就怎樣，不讓我為難你。我還以為你要找我降房租呢，哪知道您說您不想幹了，不想幹咱就不幹。幹麻煩了咱就不幹，有什麽呀！小事一樁，淩主任真是太客氣了！”

這番話讓韓靜琳剛湧上來的喜悅登時消失，原來老賈的痛快和自己的煽情表演毫無關系，他的決定完全看的是淩昀的臉色。聽老賈的口氣，他認定了自己和淩昀有著不同一般的關系，甚至她覺得自己在老賈眼裏是那種被包養的女人，圖個樂子幹拿點錢做幾天買賣，麻煩了就不幹了，不缺錢的主兒才會讓這樣把一口到嘴的肥肉隨隨便便就扔了呢。

韓靜琳改了主意，既然她做與不做都要領他淩昀的情，她就不如繼續做。於是她對老賈說：“賈科長，您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，不過我是不是要出門還沒定下了，我就是因為有這麽樁子事兒，怕到了事頭上再跟您說來不及。今天有您這話我就踏實了，我這兒先開著，如果定了一定要出門，到時候我再來找您改合同。如果不用出門了，我就踏踏實實的在您這兒幹五年。”

老賈的笑堅定而不移：“沒問題，您想怎麽樣就怎麽樣！有什麽事您就直接來找我，不用讓淩主任再說什麽了，他夠忙的了。”

從醫院出來的韓靜琳，心裏被壓上了一座大山，沈重得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。她覺得自己像個自以為是的小醜，排練了很久的臺詞和表情，上了場就得到了掌聲，沾沾自喜地以為是自己表演出色呢，誰知道那掌聲是安排好的，那獎項是被潛規則了的評委聽了招呼的，壓根和自己的表演沒關系。

韓靜琳憤怒地想：淩昀這是真的想幫她呢，還是要圍剿她的尊嚴？她確定他是在戲弄自己，用他現在手中的權勢！十幾年過去了，他為什麽不肯放過她？他傷她傷的還不夠重嗎？為什麽還要對她的生活指手劃腳？

韓靜琳不僅僅是憤恨，她的心還糾結出無發言說的疼痛，十幾年了，她在淩昀面前還是個無知的孩子，她想什麽，她會做什麽，他事先就知道了。

是的，她想什麽，做什麽他都是知道的！那麽他十幾年前也一定知道自己是怎麽的傷心欲絕，知道自己一定會去找他，知道自己會自取其辱，然後也知道自己會經歷怎樣的生不如死的屈辱和痛苦！他明明知道，還能忍心扔下她不管，不是玩弄，不是戲弄，怎麽解釋這一切？她對他來說算什麽？他對自己說過的那些愛算是什麽？

韓靜琳想得頭快要裂開了也沒能明白，她坐在街邊的涼椅上，前塵往事卷集著尖利的千萬鋼針，排山倒海地向她撲來，紮得她的心千瘡百孔，痛到無法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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